2010年7月24日

味道


我在一個江南的機場送妳,
出境的隊伍列成了墙,
妳緩緩的向深處移著,
人影晃晃,愈來愈厚,
別一再回首,作別的唇形一次足夠。

途中,偷摘一枝臘梅送放妳手心,
妳說要把小花偷渡千里,
只因那是江南的味道。
今夜,妳住南飛,我向北走。

2010年7月17日

離京


離開北京正是今年七月里最熱的那幾天,
早上9點,熱浪就從窗口湧進來,
路上的行人都盡其所能的把身子避入陰影里,
40幾度的地面溫度足以讓皮膚有炙烤的痛,
這大概已很接近電影里那些殭屍的感受。

那幾天里,我也幾乎都是晝伏夜出,
告別一個長居的城市,都是一些類似的程式,
次數多了,也就有沒多大傷離的情緒,
只不過又需面對一趟遠途後的又一個開始。

走時的行囊總比來時的重,
減去初來時的那些,剩下的上百公斤都是這兩年的份量。
離境處人潮洶湧,拖老帶幼大包小包的擠出一幅中國特色的壯觀場景,
北京城日日夜夜迎來送往著無數我這樣的人,
如今的別離沒了古時出城的畫面,更何況十里長亭的遠送,
現代的交通工貝,過了一面隔墙後就是起程,
縮短了回望的距離,連留別也變的直接了當,
要是柳永尚在,他的都門帳飲也無處可設,千古別詞也無從落墨了。

2010年4月30日

春光



今年,北京的春天姍姍來遲,
一再催促下,也只能勉強的為妳準備了微微上揚的溫度線,
四月初,長安街傍的林蔭還未露芽,
所幸,還有幾株早櫻和含苞的白玉蘭。
御花園里松柏扶風,沉綠間透露出一片蔚藍。
投落在午後的宫墙上,化成亂綴的春光。

離時,
沒什麼能相贈,就帶一縷熙陽為念吧。
先稍稍暖一下心田,再待其慢慢滋長,
當它蔓延成夏時,那是約定。

2010年4月24日

南風古灶



三‧南風古灶
作者:張鎮東

歲月倏忽之間來到眼前
你披一陣雨剖開自己
在我們的無限虔敬之中
說那久遠如歌的故事

五百年前,是誰以巨靈之眼
相你為龍,妝你一身的起起伏伏
攀緣而上,熊熊
燒一個陶都

甲天下這多少年的輝煌
刻在天上天下,南風
吹你成生命於泥裏土裏
一如結根於墻壁的榕樹
聽夏日低囀的鳴聲
捕彩雲的足跡

然而,歷史總是遺忘
柔情的榕風,火烈的古灶
一年復一寸塵土
在時間裏褪色
終於沉重成「古老」

任何人都是徒勞
文明的方向是推倒
即使定你為五百年的驕傲
喘一口都市的重濁,噓噓
在這陰暗的十一月雨天
你是憑弔的符號

有多少低迴便成就多少蕭瑟
唯一令人仍覺溫暖的
冬天,聽聽這冷雨
你在許多的惆悵中,堅持
每半年點一次爐火

2010年4月21日

冷月


余光中說:「月是冰過的砒霜」。

思念重重的時候別抬頭,
心事密密的時候莫相望,
冷月如鈎,再細密的深藏都被牽扯。

如果到了思念失了憑據,
心事千創的時候,
到不如翻尋暮色,
彎月如刀,
帶著砒藥也許還能痛快。

2010年3月23日

永恆


一對朋友突然鬧分手,多年積聚的濃情,黑旗一翻,所有的甜蜜都變成苦水。
看著朋友撕心裂肺的傷口,想起一段以前寫過的內容,
說到分手,來來去去,我們跳不出這般輪回。

關於愛情,在一段分手的過程之中,就算評者如潮,冷暖唯獨自知,
兩人之間如非人格惡蹟,如非錢財瓜葛,其餘種種何來的是非對錯?
大概可用來推諉的只有錯了的時空,或是緣份不足二者罷了。
兩個人,一片光陰。
當風揚起,分離的前後,彼此各找理由,完滿不了結果,卻更拖累了回憶。
所謂的解釋,充其量不過是翻箱倒篋而來的堂皇。
你問我,什麼叫作永恆?
「曾經當下的真心全意就是永恆」

2010年2月25日

一‧佛山大雨


一‧佛山大雨
作者:張鎮東

我一跨進境內
你迎我一場大雨
像雪萊的西風
彷彿一舉掃除寰宇
滌四方空明

目神遊於上下古今
我知道你如空氣
可以藏匿於任何角落
你沒有名字,而他們
名你為佛山

我來到這裏
你不必知道我的來處
正如我一直尋覓
只知道遠方,有一天
我找得到滌淨的塵土

名之為交流
又何必一定要活動
所有的上下求索
有多少是冥冥中的安排
所以我們不期
而能相遇
在這一場大雨

我來到這裏
你迎我一場大雨
名之為交流
有多少,有多少
我能從容地帶走

…………………….
我少拍雨景,東哥此詩附圖難矣,
翻得一照拍於07年的廬山,
時大霧鎖山,傾盆狂雨中見二松隱隱如仙人。

2010年2月17日

落入凡間的音符


一個心疲思倦的午後,想逃離一下自己的世界,
最好的方法是看一齣電影,讓情緒跟著故事出走。

這次,隨意選了一部07年的電影, 《落入凡間的音符 Escuchando a Gabriel》。
主角加百列是個音樂天才,且因病早逝,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里,愛情因一個音符而打破他與木為伍的世界,
帶他重回鋼琴鍵上,他擁著愛情,在她耳邊細說:
「我喜歡木頭,我可以雕塑它,小的,大的,
它的觸感柔滑、乾燥,有時溫暖。它的味道像剛落下的樹葉。
它的聲音,當燈火通明時就會出現,當天旋地轉時就會出現。
我可以不再追尋、不再彈琴,有著一股和諧的沉靜。
我的皮膚打顫,嘴唇乾燥,我讓風帶著我,那聲音,使我的心浸潤在每個音符。
當我離開人世看到星星,感受到真善美的氣息,
我不必為了愛而開口,不必為了感受而去追尋,不必有光就能看到,
我靜靜離開我的夢,不再追尋,不再聽......」
電影里沒有硬要擠淚的手筆,且總輕輕的觸動心頭。
從一簇硬塞入郵箱的小白花,
到伴著大雨落下的青苹果,
隨著音符的起起落落,算是一部值得看的電影。

看完,意猶未盡,在網上翻找到一段署名千羽鶴的影評,喜歡最後一句。
「而無論是生或死,一曲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一個出錯的音符,
已經讓小提琴和鋼琴久久的共鳴,
雖陰陽相隔,當愛人的素手翻開琴譜,在風起的窗前彈奏著一闕難平的心事,
有萬千想念,都淪落成雨糾結為弦,
在彈撥的瞬間,滙成此生不悔的繾綣。
愛情就像落入凡間的音符,一曲來自天際的樂章。」

PS:照片攝自伊春,小興安林。

2010年2月3日

心寒


己丑歲暮,嚴寒侵城。
某個無人看管的夜里,
昆明湖已悄然地冰封了盛夏的殘梗。
日出,日落,
除了流動的光影和風,
要凋零的,在掙扎的,想成長的,
所有的都被凍結。

走過湖邊,我腳步匆匆。
可能是因為這岸太多枯幹,
專來滑冰的人都選平坦去了。
歪歪斜斜的曲折顫抖在凛冽中,
固然也成全了一種美感,
入目還是心寒。

ps:照片拍於頤和園

2010年1月31日

匡廬畫記﹙五﹚


足足一個星期,從白紙到提款落印,
我在地上匍伏的姿勢,片刻就腰酸背痛的勵害,
趁還能爬著畫,就多作幾張大畫吧,這種工作方式撐不了幾年。

一直覺得每張作品都有他的生命,
從素紙到成圖,好像孕育生命的過程。
作品完成時由如新生命的初生,
從此,一個獨立的個體也開始了他的旅程。

對於創作者來說,每一張作品都是以自己的生命去塑造的。
它凝結了作者當時的感動與思考,
愈好的作品,必承載的更多更重,也必能達到傳遞這份感動與思考的使命。
許多偉大的作品傳承千百年,它們的生命遠比創作者更為傳奇,
當等到一位觀者,在作品前聚神凝立的時候,這份生命也就完整了。

待作品裱背後,正式拍攝後會登於﹙鏡田﹚處。

2010年1月28日

匡廬畫記﹙四﹚



昨日外出,停了一天。
北京太乾了,之前調好的色都結成盤底的固漬,
再拿起筆,塗塗抹抹,心卻一直游離在圖畫之外。

午前的光線穿過陽台,掠過床緣落在畫上,
這道光時暗時亮,想是天上有雲飄過,
屋里靜的出奇,秒針的一隔隔的跳著,
投光緩緩地在畫上移動,思絮像穿過光線微塵,紛亂的找不到一個註腳。

想到昨天朋友問起,我為什麼會喜歡畫畫,
簡單且無法回答的問題,
就好像被問「你為什麼會愛上我?」。

2010年1月26日

匡廬畫記﹙三﹚


畫進行到第三天,我的造山運動大體已穩定下來。
這次作品色與墨會交替操作,所以要準備第一層的上色了。

總感覺每一次創作都像談一場戀愛似的,
從零開始,當第一筆下去之後,我都期待著它的完滿。
生怕一不小心走錯了方向,接下來的就無以為繼了,
畫到一半,成了費紙的結果,總讓人感覺可惜,
還不如保留它未落墨前的素白,到可以營運想像。
但最美的想象總會鼓動去實現的勇氣,總不能讓它流於空洞吧,
所以,乘著這份勇氣我又鋪開了白紙,慎重的構畫心里的那份藍圖。

如果以尼采所劃分的日神與酒神來定義,
我的創作過程完全是阿波羅式的。
絕少的激情與忘我的境地,反是過多的思考與猶豫。
認為在每一張畫里,每一筆都有理所當然的位置和應有的輕重長短。
就算在白紙上簡單的兩三條線,必也有其最完美的結構,
就好似一個約會,必存在其最好的安排,
但是,一張作品少說也有成千上萬筆,
這不是一次甜蜜就能白頭的事啊。
每張作品都有其最完整的樣子,
就好像每段愛情都有其完美的可能,
重點是,有沒有找到。

2010年1月23日

匡廬畫記﹙二﹚


「孤獨的生活,是我作畫的最好條件。」--高更
今天畫著畫著,腦里突然印出這句話來。
很抱歉,我只能同意一半。

1891年3月,不知你是否這樣的認知,毅然離棄了你所厭倦的歐洲文明,投奔大溪地。
也許巴黎的煩閙的確惱人,但顯然你在南太平洋的生活並不孤獨。
我愿意將你這句話理解成「創作需要相對單純的環境和心境。」

在「純粹」的創作過程中,
我需要的是一個完全能夠掌控的空間,更需要一顆安定的心。
我其實害怕孤獨,孤獨的感覺令心好像斷了根似的飄著,
沒有一個立足點,思考就很難沉澱。
當然也不能像天空里的風箏,雖有一線牽著,隨風翻飛間也無法投下一個影來。
最好像在池塘里垂釣的浮標,底下有鉛鈎墜著,
在水面微微漂著,有點漣漪輕波都可,
這種狀態最好。

2010年1月22日

匡廬畫記﹙一﹚


進入2010年,
滿心的期待還沒開始,惱人的事接踵而來。
畫院安排了論文集冊時間,我連題目都還沒定好。
手頭上無以提交今年參展的作品,畫冊的事情還沒頭緒。
起起伏伏的心情亂了牽思,芒刺在背的感覺更是日層益重。
煩事如案書亂疊,匆匆然已近下旬。

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把握,只有工作,
只有工作才能把心找回來,找回自己從一張大畫開始。
安去年在全國美展獲獎的那張同標準,
這次還是兩張六尺紙的聯屏,滄浪系列先擱一邊,
國內美展的接受層度還是以接近傳統的為優。
別跟自已過不去,傳統照版的東西最容易。
只是人人都在那面搞點新花樣,
要獨成一格又合體系,卻最是頭痛。

北京連日的陰天明明已經轉晴,
我的烏雲依舊蓋頂還是怎樣,買回來的紙竟四邊都不等齊,
度度量量弄了半天,裁的滿手是血,
幹﹗跟你有仇呀!
以後別止意我再買這爛紙。

2010年1月17日

臘浪


傳說中的名字啊,
妳舞一場飛雪,來迎我這位遠客。
雪如寒脂,山如墨鐵。

妳說我來早了,
要有耐心,要等到雲散,
四月的冰湖會退成五月的花原。
那天妳會在嗎?

ps:照片拍於臘浪

2010年1月11日

恨心失度


一種徹裂的痛突然襲來,
一連兩個天亮,怎麼等的那麼慢長。
整個思維生了荊棘,觸不得,
只好讓所有變成灰白。
何時玻璃杯碎了一地,捨不完的晶瑩換來點點殷紅,
昨天洗的衣服還沒脫水,案臺的筆洗只留下一圈圈的墨輪。
喔…我在那里?

這個鏡頭這怎麽好像見過,在記憶深處,
接連上速寫本里的一張小圖,
那年,在維園的噴水池邊,
拾來鄰座他人家留下的報紙,
畫畫水池對面的樹,這樣起碼可以控制主意力,
別讓自己再問「為什麼」。

2010年1月9日

餘蔭山房一. 玲瓏水榭


一. 玲瓏水榭
作者:張鎮東

你立在那裏
成為後園的重心
一個水榭,輻射
上下空明,八方風雨

我只能緩緩向你靠近
以俯身拾穗的姿態
拾你身上的八角玲瓏

一條小橋通一個世界
我在這頭,你渡我
以一整個庭園
兩代的文化

於是,我在無聲中更加自責
看這一群群如鯽的遊客
嬉笑之後,換一個姿勢
留下一個個空洞的無知

有多少時間停留在過去
便有多少過去來到今天
我們都是一樣,習慣了
從嬉笑中遺忘
從遺忘中麻木

我走上這條小橋
你立在中間
我知道,我們之間
永遠相隔一個世紀
而你,卻從容以待
敞開所有門窗
一如當天,接下
一百三十八年,那許多的
風風雨雨

ps:照片拍自盛夏的圓明園

2010年1月3日

祝福 鐵男


柏權傳來新年當頭最好的消息,
鐵男真會挑日子,選在元旦來到這個世界。
一個生命開始了,多少的祝福與期待被凝聚了起來。
不知他會遺傳其父的神奇右手,還是母親的幹練,
這個未來,又會怎樣譜寫。

電話那頭傳來幸福母親的聲音,
想起當年在戀愛中的采蘋。
鐵男,你有一對值得驕傲的父母,
祝福你的未來!

對於新生命的感動竟如此強烈,
再轉告S時還在興奮之中,
S細細聽完,竟回我一句:「你老了」。